当时形成的第一个体系,就是走私体系。源头是盗墓贼,之后是“客人”,这些客人都是古董行家,从盗墓贼手里购买冥器,带到北平和上海两个大城市消化,特别是北平。那个年代大部分好货,都流到了国外。
后来新中国成立,海关检查越来越严格,海外走私逐渐收敛,但是体系已经形成。我爷爷这一批人正是成长于那个年代,他们成功地活到了改革开放,所以体系沿用了下来。从文革结束,在中国南方边境和海面上开始出现走私活动之后,这些年囤积下来、隐藏起来的大量冥器开始寻找出口,三叔就是利用老一辈的体系开始重操旧业并发扬光大的那一批人。
当然,现在的整个盘口运营,国内的富豪和收藏家已经是外国走私商的劲敌,这也是各地地方性古董交易市场空前繁盛的原因。
这也能理解,三叔在长沙和杭州,霍家和小花在北京(北平)的产业关系,吴家和解家联姻的各种潜在目的。
从大体结构上来看,三叔在长沙的所有盘口,主要负责两个业务,一个是下地拿货,另一个是分销。
下地拿货的盘口,我们一般叫做“喇嘛盘”,分销的盘口,叫做“马盘”。
这个体系的运作方式是这样的:
三叔这样的人,被称为“铁筷子”,是产业链的剥削者,他们垄断着最好的资源,包括古墓的信息、探墓的知识、冥器的鉴定。
这些“铁筷子”把自己掌握的古墓的位置、朝代信息,交给下面的“喇嘛盘”,就是俗称的夹喇嘛。这时候“铁筷子”会出一个“筷子头”,带着信息,领着“喇嘛盘”里夹来的喇嘛们,一起下地取货。潘子就是三叔手下很有名的“筷子头”。
同时,喇嘛盘会有熟悉的马盘,早就等候在一边,在东西刚出锅,还没“凉”下来时,马盘就联系好了买家、路线,之后就在当地直接交易,东西一凉马盘直接拿走。整个盗墓活动就结束了。
这种体系,速度极快,只要不抓现行,死的只会是马盘,铁筷子和喇嘛盘不会受到任何牵连。为什么盗墓活动屡禁不止就是这个原因。而对于铁筷子和喇嘛盘来说,马盘这种东西,要多少有多少,死几个就死几个。
三叔的分销马盘数量众多,来到这所房间的,只是大头中的大头,最让三叔忌惮的,是四个下地的喇嘛盘。如今能坐在椅子上的,就是那四个人。
这四个人,手里掌握着这条产业链的源头:冥器。因为盗墓的特殊性,一件宝器是不可复制的,价值高度集中,下面所有的分销,都得拍着马屁才能拿到成色好的货物。也许这四个盘口不是最有钱的,但是没了他们,这个行业就不存在了。
除此之外,这四个盘口都是亡命之徒,个个和潘子一样凶悍不讲理,敢跟他们玩欠账赖皮什么的,可能你第二天就不见了,八百年后从不知道哪个古墓里被挖出来,已经烂成渣了。有钱的怕不要命的,所有人都很忌惮他们。
这批人平时和三叔处于是一种很暧昧的状态,一方面指望着三叔夹喇嘛,提供古墓的信息;另一方面,也处处想占三叔的便宜——因为三叔拿的是大头,下地往往八成都得交给三叔——三叔忽然不在了,他们其实是又爱又怕,爱的是以后下地大头都得自己分了,怕的是,三叔不在,要从哪儿去找古墓的信息?所以,三叔出事的消息一放出来,他们肯定已经和其他的铁筷子暗中联系了,陈皮阿四当时就利用这个弄了不少好处,可惜他最后也出事了。其他的铁筷子比起陈皮阿四和三叔又差了很多,否则,这四个人早就不会坐在这里。
这是一票最大的势力,潘子和小花倒是说不怕,因为他们没的选择,只能静观其变,唯一怕的就是他们趁乱提出重新定分赃比例,但也无非是钱的问题。
比较麻烦的反而是那些分销,也就是站着的那些人,王八邱就是其中最有钱的几个。这些人一直被压在供货链下面,虽然有钱,但是到处受气,很想改变现状。而且,他们不知道倒斗到底是一项什么样的工作,以为只要有钱就能组织起队伍,能跳过三叔直接拿钱。所以三叔一走,很多人开始招兵买马。虽然肯定不如三叔在的时候东西好,但好歹是自己的产业,亏损点也是自己的,他们想慢慢养着。
前段时间,三叔不在,马盘早就不往上交钱,如今三叔回来,眼看着前些时候弄进腰包的钱要吐出来,最不愿意的就是他们。
四个下地的盘口依照次序坐下,长相气度我这里不表,因为之后的事情和他们关系不大,小花在搬椅子的时候,安排好了顺序,我只是一一记住了他们的名字。之后七个分销商也被小花拉扯着站好。
我瞄了一眼这些人,心中就开始默背之前潘子给我的口诀,把这些人和潘子跟我说的名字一一对应起来。除去四个坐着的,有几个人潘子让我特别留意,一个是最左边的大个子,穿着胶黄色的T恤、西裤和套鞋,看着神似菜市场杀鱼的小贩;一个是最右边的一个中年妇女,有点胖,穿得倒是非常体面,看得出年轻时应该颇有一些姿色;还有是一个少妇模样的姑娘,看气质应该三十多了,但是保养得非常好,身材皮肤俱佳,扎着马尾显得很干练的样子。